寒川：南子的苹果定律（完整版）

《南子的苹果定律》               寒川

牛顿坐在树下，苹果掉了下来，他再三思索，结果发现了苹果定律。诗人南子因此而感慨地写道：

一切总是机缘的契合
他翩翩的身影从我眸中流走
我竟不能如牛顿
抓紧一枚苹果
一则无憾的定律

这首〈苹果定律〉是南子诗集《苹果定律》的主题篇，也是八辑合共八十多首作品的首章，由此可见作者对这篇作品的重视。这首诗，可分为两部份。其一便是牛顿发现苹果定律的经过，是引；其二则是南子的彻悟，是一种“感性与理性的思索”，是结。字句虽然短少，但读者在“其一”的演变基础上，对于“其二”的结论，就能有所理喻了。
南子的诗，对大自然的一切事物有很细腻的体会，是一种感性与理性思索的结合，像〈苹果定律〉、〈白孔雀〉与〈我的观照〉里的大部份作品，便都呈现一种与自然界生物交融的喜悦。
试看〈缠绕二首〉：

但是活着
究竟是一件奢侈的事
除了阳光、雨露
除了虫啮、尘埃
就是那么一点点的
那种不断上升的
一瞻远方风景的渴望
(<藤>，节引)

这是一首揉合感性与理性在一起的作品。前半段是感性的描写；后半段，也就是上述所引的诗句，则是理性的意境超升，令人有一种无穷的联想。这诗句，没有晦涩难懂的意象，采用的是直接的手法，不仅表现了藤这一种植物的生长特性，也歌颂了上升望远的力量。
第二辑<白孔雀>里的诗，<雁是一种怎样的鸟儿>以雁的飞过南北方，诅咒那罪恶的战争，立意很好。〈蛇〉的描绘也绝非常人所能认识的那一种爬虫类。还是〈白孔雀〉，短小精练，点出“纯白”之与众不同，指物也指人，令读者吟咏无穷。限于篇幅，这里不拟赘述。
第三辑的〈我的观照〉，有许多诗篇是诗人抒发对某种事物的态度、印象与认识。像辑首诗〈我的观照〉，便可看出那是对无理的挑衅的反击，表露诗人不甘受侮辱的无畏精神。如第三段与第四段的末句，“我冷冷看穿她／一只蜉蝣／妄想摇晃大树”，及“就算藏起慧眼／仅用肉眼／也能透视／在面具之后／那些可笑的草料。”等等句子即是。
第四辑的〈都市诗钞〉，尽都是体现在诗人眼中的立体事物 ，抹也抹不掉，像坐在巴士车上而兴起的感觉——〈恣意的孔雀〉一诗，以及流水账式的白昼与黑夜——<都市诗钞>，都有一种小市民对生活的紧张与麻木状态的刻划。这种感情的反映，正是文明社会必然带来的结果。所以，诗人南子说道：

生命，是无意义的手势
(将姆指与食指绕成一圈
然后弹出)
此外，是空虚
是忡怔
是可有可无的情绪

第五辑的〈潜水艇〉，闲适中也透露着枪弹味。像〈没有战争该多好〉、〈潜水艇〉、〈春天似乎很远〉等等都是反战诗。
第六辑的〈手斧〉，共有六篇作品，题为〈历史〉、〈嫦娥〉、〈手斧〉、〈石头记〉、〈当炉记〉与〈一九七八〉，都是作者流入过去时代的作品。其中，〈一九七八〉可为作者在新的一年的自我鞭策，很有自励也励人的意味。
第七辑的〈独木舟上〉，可说是旅游诗。我最欣赏的是〈岳阳楼记〉，尤其是这样的诗句：
我们推窗
推出一窗风景
一窗风景中的洞庭湖
可以说是神来之笔。字句虽然没什么惊人骇世之处，但那幅意境却是清朗而辽阔的，这正配合了诗人登岳阳楼，观洞庭湖的那一种壮阔心胸。
最后的一辑<云的诸貌>，对云有多姿多彩的描绘。一些句子，也写得情情切切。例如“我用云的名字，代替你的名字；我用云的名字，代替我的名字”,“我的方向，是云的方向；云的方向,是浪迹的方向”，以及“我的血管,流有云的血液；云的血管，流有我的血液”等等。诗人把云拟人化，其所表现的世界，曾有情人的影子在内，无形中也添了几许美的色彩，甜的味道……
综上所述，《苹果定律》里的作品立意新，取材广，可见南子并非执着于一些固定的事物描绘。
南子的作品，以优美的旋律展示其内心所欲表现的思想，手法极其简洁；作者并能超越自我的感官经验，因而作品屡有新意，比较起十年前的《夜的断面》诗集，今日的意境自又是另一番新层次。
寒川著：《寒川文艺评论集》，岛屿文化出版社，1992年